抗生素: 使用和濫用

年輕女病人覆診時, 帶點怒意, 告訴我兩天前的喉嚨痛明顯轉壞, 發燒和扁桃腺含膿, 責怪我沒有第一時間給予她抗生素. 翻查病歷, 兩天前她有少許喉嚨痛和流鼻水, 沒有發燒, 檢查見咽喉輕微紅腫, 是典型病毒性上呼吸道感染 (viral upper respiratory tract infection), 根據流行病學研究, 和衛生署指引 (也是我教醫科學生和家庭醫學文憑課程時常講的教材), 不應處方抗生素. 現今全球醫學趨勢是減少使用抗生素 (特別是家庭醫學), 減少使用抗生素可減少副作用及不良反應 (包括: 藥物的毒性、特異性反應、過敏反應、繼發性反應等), 亦可減少抗藥性細箘出現.

不過, 問題的徵結是要判斷何時需要使用抗生素, 因為在鐘擺的另一端, 抗生素其實可有效殺死病箘 (bacteria), 是醫生不可缺少的有效藥物. 所謂濫用, 就是在沒有需要或根本無效用情況下使用, 所以我們又回到怎樣判斷的問題. 最理想的情况, 是有些測試, 例如細箘培植, 可清楚告訴我們是什麼病箘作怪, 什麼藥物有效. 可是這些測試既費時, 又昂貴, 並不是處理日常病症的可行辦法. 於是醫生便靠臨床診斷, 輔以統計學和流行病學, 與病人達至一個最有效和傷害性最低的治療方案.典型的例子就是“喉嚨痛”. 大多數的喉嚨痛都是病毒感染 (viral infection), 其實不需要抗生素治療, 醫生給予病人抗生素, 也算是濫用. 不過, 少數喉嚨痛是由細菌感染 (bacterial infection) 引起, 其中鏈球菌(Streptococcal infections)可導致病人出現發燒, 延長痛楚等的情況. 嚴重的後果包括猩紅熱 (Scarlet fever)、風濕熱 (Rheumatic fever) 或腦膜炎 (meningitis). 基於可能性及病發機率, 醫生被勸導不要習慣性 (循例) 開抗生素予喉嚨痛病人. 我們應該留意及觀察病情, 例如病人有否發燒? 扁桃腺有否含膿? 病人是否小童, 長者或長期病患者?

政府在大力宣傳別濫用抗生素時, 卻沒有同時告訴病人, 這個策略亦代表少部份病人將有機會面對短暫的病倩反覆和不便. 例如我的女病人, 她從前沒有遇過同樣情況. 在她看我以前, 經常都是吃抗生素藥物治療喉嚨痛, 而她又認為完全沒有問題. 這次, 她盡了自己的責任, 初病發便看醫生, 自然預期會很快復完. 不料病情卻反而惡化, 站在她的立場, 「唔嬲至奇」. 我當然是用盡同理心 (empathy) 加溝通技巧 (communication skills) 去分析和解釋, 但效果也不是十分理想. 因為在病, 怒交加下, 實在需要極大EQ和大智慧去理解和接受「為了你自己和人類長遠利益, 或然率選中了你, 今次要受點苦楚, 但沒有大傷害啊!」這樣的殘酷事實.